四、我是西北人
我是西北人,并且秉承了西北人的某些性格,在这里特别值得强调的就是正直和执着,这种性格可以帮助我在逆境中跋涉,可以让我永远勇敢地面对人生,也让我到现在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活得坦荡荡的准君子,但是,在某些时候,由于过分的执着和正直,却让别人认为我是一个牛脾气,是一个钻死牛角尖的人,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我们老板也许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当我第二次重新到他工厂为他工作的时候,他曾对我说了一段话:“你很聪明,你能重新回来工作,我很高兴,但是,你的坏脾气一定要改。有些事情,我是老板,我说了算,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即使是错的,也一样。如果真的造成了损失,也是损失了我的钱,我自己会承担,你不要认为我是错的,就跟我争执,甚至耍脾气,那样其实对你是不好的,你知道吗!……”为什么会有这一段话,那是因为我在工厂工作的前四年这一段时期,曾经与老板之间发生过一些磨擦,虽然大部分最后都风平浪静,但最终的那一次由于我的执拗和一些外部的原因,我离开了工厂,而这一段话是我离开近两年后又返回去工作时他给我说的一段话。那么为何我在离开之后又返回去呢?后面就会知道的,其中有着诸多的无奈和酸楚,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所做出的选择。也可以想象,如果当时我有现在的思想、认识和环境,那么我是不会回去的,也许早就进城了。另外,不可否认,我重新回去工作的那一年半,给我以后的工作环境的改变提供不可缺少的缓冲和准备时间。
我和老板的第一次较大冲突发生在九七年五月,那时候我是一天到晚地忙,工厂订单很多,本厂生产不了的,还要外发,每天物料的调配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并且有很大的工作量。我每天就是做单、记录、打电话、传真、跑仓库,有时还要去外发厂去观察。事件的起因是外发厂没有按照我做的包装通知单的要求进行包装而将吊牌挂错,而我们客人去外发厂验货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就质询了老板,而老板马上就把我叫过去给骂了一顿。我感到很委屈,再加上又很忙,所以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说:“我已经在包装通知单上特别说明,并且上次到外发厂时还特别交待了他们的包装主管有关细节,就差没有自己亲自帮他们一个一个地去做了,你还让我怎么做?”我们老板就问我有没有把他们的所有包装员工集合起来讲解说明,我说没有,他就质问我为什么不这样做,不这样做就是你错了。后来我没有再争执下去,把门一甩就走出去了,因为我明白再争都是我错了。当时态度的确不好,可是你想一下,我是那根葱,我哪有权利去集合别人的员工,更何况其它的订单我也只是下发一个通知单就完事了。到了晚上,我老板娘利用休息时间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对我进行了一次训话,记得当时是她讲我听,她坐着我站着,大概内容是这样的:“今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因为龚先生(我们老板)已经对你发火了,所以我就没有再讲话,但是你的态度就不对了,老板就是老板,即使老板讲的不对,你也要听着。我知道你很聪明,表现也很好,但是在任何时候你也要别人给你机会吧,如果别人不给你机会,那么你再厉害也是没有用的呀!……”后来她又讲了老板对我以前的前任怎么样怎么样!特别讲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做事也特别厉害,但就是跟老板娘合不来,老吵架,最后就被开除了。我不知道当时我是如何听完这些训话的,我只知道我大汗淋淋,又没办法擦,不知道是紧张害怕的缘故,还是因为天气热没开空调的缘故?后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我明白如果不是我还是一个有用之才的话,我可能在那一次就寿终正寝了,况且在我们老板心目当中,我还是他培训理念的最优秀的结晶和储备干部的典型。这件事发生之后,我特别想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刚好当时我老婆家里催着让我们订婚,我就请假回了一趟老家,这一次我老板却让我感动不已。当时我请假的时候,他似乎知道什么一样,就准了我一个礼拜的假,并且亲自拿了两千块钱给我,让我坐飞机回家。因为这钱是他亲自拿的,才让我感动,因为在我印象中他没有对别人这样过,而且他是一个比较吝啬的人,平常当老板娘给我们加工资或红包时,他总说那么多呀!可这一次他却显得特别大方。从那天开始,我决定我要报答这份知遇之恩,不能有什么非份之想。
第二次冲突发生在九八年六月份,这一次不是和我老板,而是老板娘,起因是一个计算器。当时我老板娘从台湾带回来一个比较特别的计算器,一直放在她的桌上,她的办公桌和我们的一起放在外面,有一天那个计算器突然不见了,于是我老板娘就让人四处找,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问我们每个人都说没看见,问那些经常来办公室的车间管理人员也说没有看见,于是我们老板娘带着固有的对大陆人的偏见,肯定地坚持说是我们办公室的人偷的,并且当着我们的面一直地这么说。对此,我和另外一位同事感到由衷的气愤,俗话:“人活脸,树活皮。”可我们的脸就这样被别人无形地打,我们的人格就这样地被人侮辱,我还能忍气吞声吗?这已经不是你做错了事别人教训你一顿,而是有关人的尊严的问题。顶着不干的风险,我和我的那位同事同老板娘争辩了起来,当时激烈的程度可以说是前无故人、后无来者,别的同事因为胆怯并没有参与进来,只有我们两个人孤军奋战。一个计算器,并不值几个钱,何况我们每个人几乎都在这里干了两三年了,怎么一点都不被信任!况且我们偷什么不好,比计算器值钱的有一大堆,如果我们想拿并不是拿不到,我们为何要偷那一个计算器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在争辩进行了一段拉锯战后,我们老板娘带着她那横筋暴露的脖颈和已经被激情燃烧了的脸庞气冲冲地走了,她破天荒地没有了下文,因为通常有人同她发生了冲突后,是一定没有好日子过的,要么被开除,要么被罚款,而这一次却什么事都没有。就这样静悄悄地过了一个礼拜,直到有一天,我从打扫卫生的阿姨那里得知,那台计算器找到了,被她儿子拿去宿舍,就在她儿子的抽屉里时,我气坏了,我们真的被冤枉了。我并没有立即去找老板娘澄清事实,而是找了个机会告诉了我老板,我老板没有吭气,后来这件事就彻底结束了,因为告诉了我老板就等于告诉了老板娘,而且这样做的话效果会好一些,不至于现场揭露那么干嘎。
诸如上面所述的这类事情还有一件,只不过这次发生在二零零一年冬天,也就是我重新回去工作的第二年,而且是在老板的那一段忠告之后。发生这件事情时,我老婆也在我厂里工作,并且我老板娘还给我们安排了夫妻间,使我倍加感激。对于这种事情,我老婆给我的批评就是说我多管闲事,不成熟,等等,还要求我以后不能再像这样,否则我永远干不成大事业。想想也对,像我这样的人那里是当官的料呀!就是做生意也一样是舍不下脸面的人。我们办公室人员的宿舍在二楼,男的和女的紧连着,夫妻间也在一块,宿舍后面就是院墙,院墙其实就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用石头砌的崖壁,崖壁边有铁栅栏,我们宿舍楼的地势高,所以崖壁下就是外边了。以前外面是荒地,可最近新建了一栋楼,并且楼和崖壁之间形成了一个院落,好像是电信局的,经常有一些管线堆在里面,看门的是一个老同志。这一年的冬天经常有北风吹着,可谓风高气爽。有一天,外面单位的老同志向我们老板娘投诉,说是他们下面的院子里经常有杂物从我们上面落下,风一吹到处乱飞,害得他时常打扫不赢,甚至还有女人用过了的卫生巾,还特别地拿了“样品”给我们老板娘看。这一下,我们老板娘可大发雷霆,这可是有损工厂形象的呀,邻里不和,她的面子可往哪儿搁呀,于是她找人调查,经过她及那帮推测的人的想当然,判断这事情是办公室的人干的,尤其是那卫生巾,一定是办公室的女孩子干的,于是她就故意在办公室里高声地讲着那些很难听的话,讲这些人的素质太差,把矛头直指办公室的人,特别是办公室的女同胞们。我们办公室一共有十几个女孩,绝大部分都是没有结婚的姑娘,可听到老板娘的那些话没有一个敢出来争辩几句,甚至没有一个人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当坐在老板娘旁边的女孩跑到我们这边办公室向我们倾诉时,我才知道刚才老板娘大声乱骂的原因是这个。当时我听到这件事后,一方面我敢肯定我没有向外扔过杂物,我老婆没向外扔过那东西;另一方面我不相信我们办公室的女孩子素质会这么差;还有就是不服气为何有些人总是将矛头对准办公室的人!经过一定的分析,我更加相信自己的想法,因为在我们二楼的最北边是男冲凉房和男厕所,如果杂物从那边扔下,有可能随北风吹落到外边,可更重要的是男冲凉房和男厕所的上面三楼就是女冲凉房和女厕所,而从那里如果扔东西,更有可能随风而下,那女冲凉房和女厕所大都是员工用的,而我们工厂的女员工大多数是没有什么文化的农村女孩,她们的素质我也是有所领教的,所以如果是她们扔的话,那可真的就有可能。并且如果是我们二楼宿舍扔的话,首先扔到外边去要用点力,因为二楼后面阳台所处的位置与外边还有一段距离,其次如果是我们随意扔的话,首先落的应该是栅栏内而非栅栏外,如果北风一吹,应该吹到南面而非外面,除非是龙卷风。我在那些女孩面前将我的分析进行了陈述,获得她们的一致赞同,并且大家非常气愤,这时我那爱管闲事的毛病又来了,在就事论事的同时,说了一句针锋相对的话:“为什么说一定是办公室人干的呢?办公室的女孩素质有那么差吗?他们台湾干部的宿舍就在我们上面,难道不是他们干的吗?他们不是也经常有小姐在上面吗?”。由于我的资历较深、地位也特殊,所以有两个女孩就一唱一合地把我的意见和这句话说给老板娘听,第一天还风平浪静,可到第二天上午,我们老板娘可能想了一晚上觉得我的话不对劲,马蜂窝这时才正式被捅破了。第二天上午,老板娘在老板一到办公室后就对老板用闽南话慷慨激昂地说了许多我们听不懂的话,后来老板就找我谈话,我一听才知道是为了我昨天说的话,一开始我有些后悔,可后来随着逐渐地进入“状态”,我据理进行了少量的争辩,当着老板同时叫来的那两个帮着老板娘推测的人的面,抗议某些人为何总是将屎盆子往办公室人员头上扣,并且强调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这一次终因“敌我力量”悬殊,孤军备战的我败下阵来。老板娘因为知道我的臭脾气,怕伤自己身体,已经不再正面和我这种人进行冲突了。代替她出面的是老板,老板用侦查概率分析的方法对我进行反驳,他问我凭什么认为是台干宿舍丢的那东西呢?台湾干部留小姐那也是很少的事情,老板娘的话根本不可能,他反问说如果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证明是一个人犯的案,那么你有可能去抓那个只有百分之二十可能的人吗?他还说幸亏你是男的,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我还怀疑是你丢的呢!我被问得无言以对,事实上是台湾干部宿舍扔的机率的确很小,我那句话只不过是一时反驳的气话而已,可气话给我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后来我们老板看我默不作声,就语重心长地教育我说:“这件事管你什么事呢?你怎么总是想往枪口上撞呢?对于这种事情,你听一听,笑一笑,也就罢了,大不了再说一句: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呢!何必还要说那样的话,惹出这么多事来,你这不是惹火上身吗!……”听了这些话,我真的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冲动,说话不计后果,埋怨自己何时才能改一改这直来直去的毛病。后来,这件事也就在发布了一些规定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