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好马也吃回头草

离开老板弟弟工厂后，由于债务和生计的压力，我选择了重回以前的工厂，也就是老板的工厂，一方面想求一段稳定收入，积蓄力量；另一方面想为以后的改变寻求一个熟悉的空间，节省一点气力。老板很愿意我的回归，老板娘却要我亲自打电话给她讲我要回来的事，我顾不上什么面子，为了前途，为了生活，为了还债，我连续拨了五次电话才找到了老板娘，并获得特许晚上到工厂来面谈。晚上去了后，老板娘并没有理我，只是老板给我说了一些话，其中就包括我前面有提到的一段话。就这样，也没有经过什么坎坷，我轻而易举地回到了我初来广东时的第一家工厂，也是我呆的时间最长的一家工厂。

工厂里的人和事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不过我还是很快便适应了，必竟老板没有变，我本身的余辉还在起一点作用。

2000年很快便走完了，2001年春节因为妻子在我离开老板弟弟工厂后没多久就有事回家了，后来也没过来，所以我就回家过春节。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从帮我报名考中级会计师的同学那里拿教材。从拿到教材的那一刻起，我学习的火苗又被激发了起来，我顿时有些豪情万丈了，我决心一定要考过这一次考试，为以后的转变打好基础。

春节过后，我只身回到工厂，妻子在老家没有一起来。我回到工厂的第一天就开始了复习，我要有一个良好的开始，以方便争取一个好的结果，更何况留给我的复习时间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而课程我已经放了很久了。从此，在极有限的休息时间，在晚上加班至九点下班之后到十二点的三个小时，我生活的主要内容都变成了学习，没有桌子，床就当桌子，没有凳子，打包带芯圈加工成的墩子全当凳子，我甚至有一个多月连厂门都没有出去过。因为老板经常在我们面前说他鼓励我们学习，在工作之余，如果实在没有什么事，就可看一些有用的书籍，但是反对看小说杂志，还特别说如果我们每个人通过学习有了更好的前途，他会成全我们，并且他还会引以为荣，必竟是他教导出来的我们；而那一段时间，老板在印尼的工厂出了一些事，很多时间他都去那边处理，中国工厂这边有许多事都压后进行，我们也就显得事情比较少，有时一整天也没有什么事；所以我就利用起工作之余的时间，抓紧复习四门考试课程，连中午、下午下班休息轮我值班的时间都不放过。

有一天，在下午六点下班后到晚上七点加班中间的一个小时，办公室轮到我值班，我照旧拿出了教材复习起来。正当我认真看书的时候，老板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也许是早就注意到我整天没事时就拿着书看，又不像是小说杂志，他想看我究竟在看什么书，当时我正在看《经济法》的证券法律制度那一章，所以他在旁边看了之后，问我是不是在考“营业员”，我明白他指的是证券交易所的那种营业员，我说不是，并照实回答说我在考会计师，他又告诉我说会计师不好做，是个风险比较大的行业，后来又和我讨论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走开了。我本来没有在意这件事，可第二天由于一批物料的顔色还没有确认好，交期更加无法确定，他找我谈话的时候，我才知道了他真正的想法。他以我这项工作没有完成为理由，说我还在看别的书籍，还说我领着他的工资，却在考会计师，另有谋划，并且还在上班时间复习，他说我这不就是领着他的工资却在做自己的事情吗？我听了他的话之后，方才明白他真正的意思，他不高兴啊！看来他并不是真正希望我们学习的！而且更不希望我们学习是为了有更好的机会和前途。我对他说，首先物料的问题并不是我放下书本不看就能处理好的，它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其次，我看书学习也是因为你一直鼓励我们利用工作之余去学习的，并且你也鼓励我们去争取更好的前途，况且我就是考取了会计师，也不是马上就有机会的；最后，我认为我并没有因为看书而影响到工作，我所有的工作都是在第一时间圆满完成的。后来，老板也没有为这事和我较真，只是对我说如果以后要有什么打算提前告诉他。自此，我看书的时候非常小心，有一段时间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拿出书来，虽然后来一切照旧。

另外，据我所知，那一段时间，老板本来准备给我升官，加个头衔的，可自从那次谈话以后，这些也就无影无踪，不了了之了。

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正在谋求着新的改变和开始，而这些对于它来说只不过是黎明前一段小小的序曲而已。

五月份我请了十天假回家考试，因为老板已经知道我考试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为难我，没有说太多就批了我的假。回家以后，我抓紧考试前的几天，足不出户地复习。考试的那两天是星期六和星期天，第一天我感觉考的还可以，第二天考完以后心情就有点堵，因为我考会计实务（二）的时候，时间太紧张而没有答完，我感觉这一门危险，一回家就整个闷闷不乐的。还好规定成绩可以滚动两年，我安慰自己还有机会，可是心情还是好不起来，因为又要多等一年，而一年时间会发生多少事呀！会耽误多少机会呀！

考完试后，我又回到了厂里，只不过这一次带上了妻子。我总想给妻子找一个在办公室的工作，可是她却不愿意，说宁愿做一个普通员工跟我在一起，于是我求老板帮忙将她安排在一个较轻松的部门，说轻松只不过是相对于其它部门而已，照例是要加班至十一、二点的。妻子来后没多久就感觉肚子疼，不舒服，当时我们还各自住在集体宿舍里，我也无法切身地照顾她，只能帮她去找领导请假，让她休息，或者带她去医院看病。起初我们都以为是胃病，还去做了胃镜，可医生说她的胃没有多大毛病，就开了一点药拿回来吃，好心的同事还给了两盒“斯达舒”，吃了药后刚开始感觉还有点效果，可后来肚子又疼的厉害，大汗淋淋，整夜地无法入睡，不知道怎么办？有一天，陪她去一家诊所打吊针的时候，诊所的大夫说可能是胆囊炎，要去做个B超才能知道。于是第二天，我就陪着她一起去做B超，结果不出那位诊所大夫所料，真的是胆囊炎，并且还有结石。回来之后，商量着怎么办？最后认为还是回家动手术，因为在这里的话会很贵。那一段时间，我的工作很忙，再加上刚还了近一万块钱的账，经济上还有些紧张，同妻子商量后，决定由她一个人回家看病，住在她大哥家，请她哥哥和嫂子照顾她，我也好因为不请假而不会耽误挣工资，并且我只给她拿了有限的钱，其他治疗费由她回家想办法。我将妻子送到火车站，约好家里那边由她大哥接她。第二天晚上，我一直打着她大哥的电话，直到确认她已经安全到家。后来，妻子打了二十多天的消炎针，到西安做了胆囊切除手术，总共花了差不多四千多块钱，有三千是她亲戚还我们的，另外一千多是她借的。如果在东莞的话，最起码要花上万块钱才能搞定。

妻子回家治病以后，为了及时了解进展情况，一发工资，我就去买了一部手机。后来，我考试的成绩也快出来了，我就让妻子帮我注意查分。有一天中午午睡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妻子打来的，她告诉我说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有一门没过，就是没答完的那一门，我当时没有觉得很奇怪，因为这都在意料之中。可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妻子打来的，告诉我说刚才是骗我的，四门全部过了，我兴奋地一下子从床上翻了起来，当确认这是真的时，这一刻，我又找回来了以往的自信和感觉，我似乎看到了成功正在向我奔来。同学告诉我证书可能要到明年才能办下来，我也只有耐心地等待了。

妻子病愈后，又回到了东莞工厂里来，当天正好我放假。看到妻子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她瘦了很多，听说动手术后好几天不能吃饭，所以才会瘦得如此厉害。我买了许多补品给她用，并且更加呵护她，弄得她说我变了，自从她得病以后对她开始好了。我大喊冤枉，似乎以前我对她不好似的！八月份厂里新隔的几间夫妻房落成之后，老板娘也照顾了我一间，我和妻子搬了进去，自此以后，我们过了半年多真正的生活，即使每晚都要加班，她还要比我晚下班二三个小时，我要帮她洗衣服，打热水，可这样的生活还是让人感到了一定的幸福和满足。

我并没有放弃我的想法，停止我的改变。

2002年春节我和妻子都没有回家，是在工厂渡过的，一个星期的假我们去玩了许多地方，也耗费了许多胶卷，这个春节过得还是有滋有味的。

春节过后，继续工作。可老板一次次变本加利地把我们当长工使，让我心中的改变之念变得异常萌动。在我上一次离开这里之后，办公室的同事很多也紧跟着离开了，而本来每个人都是身兼数职，并没有多余的人可以随时接手其他人工作，所以给老板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因此，自那时以后，他就改变了做法，每一个职位他都留了一至两个人做后备，有的甚至有三四个人，从而造成了办公室人员的数量翻了一番还要多，每个人的工资却很低。我重新进来后办公室里有十多个男生，并且都是些年轻人，有一半同我一样是储备干部出身，是刚从学校毕业的专本科生，可平常根本就没有很多的事情做，几乎一天只有一半时间在做事，也正因为如此，老板就把这十多个男生当成一支劳力军，只要没事的时候就会让我们去帮忙搬箱子或者去车间干活，即使有事的时候，也让停下手中的事，去搬货柜，在此之前我已经有几年没有被要求参加过这种劳动，除非我是自愿的。其实我并不反对干一些体力活，但我不能接受的是那种态度，尤其是那种认为“我给你发工资，就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的不可一世的观点。特别是有一次，晚上十二点，我们已经脱衣服睡觉了，却还被叫去下货柜，并且没有其他援手，只是办公室的男同志们，而且有两个同志因为偷了一会儿懒，晚来了一会儿，就被老板抓到臭骂了一顿，还各记了一次大过，大过是要被罚一百块钱的，我感觉特别地不舒服，心中有股无名的火，可是都因为时机不成熟，我把它强行熄灭了。

三月中旬，以前的一个同事打电话给我，说我们工厂以前的大客户的大客户在开新厂，他在那里的办公室工作，并且邀请我也过去工作，我答应发了工资后过去看看。那个客户我认识，他的订单在我们工厂做的时候，是我们工厂发展最好的时期，我们老板也是那时候才开始真正发家的，那时候，因为他是一个要求很严格的人，并且讲话时不留情面，所以我们老板最怕他，戏称他为太上皇，而中间的那个客户为皇上，可想而知他的实力和厉害程度了。

发工资的那天，一大早还没上班，我们办公室的所有男同志就被赶到成品仓上货柜，我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尽量做到面不改色，毫无破绽，尤其是在前来监督我们的老板面前，让老板觉得我是非常乐意地做这些事情。工资发了之后，我带着事先备好的简历，冒着大雨去了那家新厂，见到了以前的两个同事和他们经理，过程很简单，我们在一起只是随便聊了聊就确定了，因为我名声在外，我答应他们会尽快过来报到。回来的路上，我开始谋划着怎样设法向老板辞职？

我要迈开我人生改变的第一步，就是找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使我有机会更多地熟悉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