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注册会计师大难来时各自飞,闻讯后纷纷联系会计师事务所准备转所,有的联系单位准备找份会计工作。此时可难坏了朴雪,她对社会上的这种传闻半信半疑,她不相信处理会这么快,但她又相信郭安娜肯定作得出来。而她最难的是她还不能将此消息告诉欧阳明,欧阳明心脏病发作,正卧床休息,若将此消息告诉他无疑是要他的命。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个所也不可没有所长。现在群龙无首,整个事务所分崩离析,很快便有瓦解之势,不告诉阳所长行吗?往常,最大的困难也都是在阳所长的领导下都得以克服,今天若没有阳所长出面,恐怕很难扭转这个局面,所以朴雪感到左右为难,心中只有焦急。
总会计师老孟和副所刘建国等骨干听到这个消息既感震惊,又感焦急,他们都盼着欧阳明早日康复来挽救这个局面。老孟看到谭建业在所里煽风点火,动摇军心,他斥责道:“你诚心要把所搞垮是不是?把所搞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能捞到什么油水?”
孟总的话说得非常直率有力,谭建业只好耸耸肩笑着说:“我能捞什么油水,我是叫大家早作准备嘛!”孟总说:“你呀!只愿早上看见牛打架,晚上看见火烧天。”
如此一来,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基本停止,金阳子公司的审计工作也无心去搞了,处于停顿状态。
过了两天,欧阳明的心脏病稍许稳定,他又按时上班来到所里,所里的人都用一种异常的眼神看他,整个所愁云惨惨,笼罩着一种沉闷忧郁的气氛。欧阳明立即觉察到出了什么事。他问孟总:“孟总,出什么事了?”
孟总说:“这几天你病了,我们不好告诉你,现在××局已宣布停止接收我们的验资报告和审计报告了。”
欧阳明问:“为什么?”
孟总说:“就是金阳棉纺厂那事,听说注协要给我们停业整顿一年的处罚。”他没有讲要吊销他注册会计师资格。
欧阳明一听,心脏就嘭嘭嘭嘭狂跳不止,脑子一阵昏眩,几乎把握不住,他忍痛说道:“又是该死的停业整顿,这不是要我们散了吗?”
朴雪见欧阳明身体不对劲,赶快过来扶住他,同时用眼神止住孟总,叫他不要再说。可孟总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接着说:“此次恐怕不比以往,金阳棉纺厂的职工闹得很凶,提出口号非要抓人不可,矛头直指金阳棉纺厂几个头头和我们所,社会压力很大,恐怕省注协要保我们……”
孟总话没说完,欧阳明已完全晕过去了。
朴雪开车将欧阳明送往医院抢救。经过几个小时抢救,欧阳明才慢慢苏醒过来。可是医生背地里告诉朴雪:“你赶快准备后事吧!他顶多能活两天。”朴雪如闻惊雷,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敬爱的阳所长这么快就要离她而去了!她强忍着泪水走回欧阳明身边,欧阳明对她说:“朴雪,你不要瞒我,我知道大限已至,神仙已难救我。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是我的生命,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完了,我的生命也就完了,要哭你就放声哭吧!”
朴雪闻言,再也忍奈不住,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她伏到欧阳明身上,抽泣着断断续续哭道:“老天……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这么不公啊?偏不叫……好人……命……命长!却……却叫……恶人得逞!呜……”
欧阳明轻轻抚摸着朴雪的头。良久,他轻轻地说:“朴雪!别难过,医生早就跟我说过,我的命运要嘛是心衰而死,要嘛是瘁死。我早有这个心理准备,老天爷没有让我瘁死,让我在临死之时有机会和你说几句话,这己经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了。来!你挨着我坐一会。”朴雪依言坐到欧阳明身边,将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此时夜已很深,病房里静悄悄地,只有欧阳明一个病号。欧阳明深情地望着朴雪说:“我……我幸福极了!就让我这么静静死去,我比什么都值得。”
“不!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我敬爱的阳所,你知道吗,多少年来,你是我的唯一,我正准备和你一块儿走很远很远的路。我不能没有你!黎明会计师事务所不能没有你啊!”直到此时,朴雪才坦露心怀,说出了自己多少年来想对欧阳明说的话。
欧阳明苦笑着说:“傻姑娘,我岂不知道你的心,可是我比你大十多岁,我是你的父辈啊!我岂能误你终身。”
朴雪说:“不!阳所,你这是陈旧的思想意识,只要两情相愿,两相愉悦,真心相爱,年龄不是我们的障碍。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啊!你快振作起来吧!一个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算什么,只要我们志同道合,我们还可以重创一番事业。”
欧阳明带着几分难过和愧疚的语气说:“对不起!我已心力交瘁,真的对不起!朴雪,我……”欧阳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嘎然而止。
朴雪低头一看,欧阳明已安静地合上了双眼。顿时,她悲痛已极,不禁抱着欧阳明放声大哭:“阳所!阳所!阳所啊!你怎么千呼万唤不回来啊!你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黎明会计师事务还有多少事情需要你来料理啊!阳所!阳所!难道你就这么走了吗?难道你真的撒手不管了吗?呜……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偏要早死啊!”
朴雪正在伤心痛哭,“叮铃铃……”欧阳明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朴雪在他身上掏出手机,打开翻盖,将手机贴到耳旁,手机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是欧阳明所长吗?”
朴雪忍住哭声应了一声:“嗯!……你说吧!”
“阳所长,在海北我跟你讲的那事你想通了吗?我这里非常非常的需要你啊!原来答应的年薪一百万一个不少,看业绩还可往上长。怎么?你怎么不说话?”听到这儿,朴雪再也忍奈不住了,她放声哭道:“阳……阳所长……他……他死了!”说完,她无力地放下手机,又抱住欧阳明伤心地痛哭起来。那哭声,似旷野里的闷雷,直哭得秋风窄起,地动山摇;那哭声,是失去丈夫的怨妇的哀鸣,直哭得愁云惨惨,阴气森森;那哭声,是伤心地无言地控诉,直叫人闻之心胆俱寒,叫铁石心肠之人也要泪洒两行。
空空的医院里寂静无声,只有朴雪的哭声在医院的走廊里,在静静的夜空中回荡,挥之不去,经久不息,哀哀难平……
天上阴霾密布,大地漆黑一团,医院昏暗的路灯显得是那样暗淡无光,彷佛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噬。没有蛙鸣,没有鸟叫,只有那秋雨在无声无息地不停地细细倾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