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现在可以谈谈我的父母我的黄金时代都干了些什么。
家父开始的时候在扳道房工作。这是一个现在已经很少见的工种,原来之前的轨道都不会自动变道,远处有火车开来的时候,家父要负责把信号灯挂到一根高高的杆子上,并且把轨道变换一下,说起来很高科技,实际是个力气活,就是把一个机关扳动一下。那时家父常常上夜班,我妈带了我每天步行沿着常常的轨道去给我爸送饭,我那个时候还没认识那些野孩子,还是一个很乖很温顺的小孩儿,看见家父进膳进得香,我还曾认真地向他表示,等将来我长大了,他变小了,他也需给我送饭。这个笑话流传很久,但是我现在发现我爸却是越变越小,常常气得我又好气又好笑,让我觉得这个老爷爷真是越长越小,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兑现诺言,给我送饭。
由于每天不能睡觉,家父只好找来各种各样的书解闷。看书需要动脑,扳道需要体力,我爸就这样过着内外兼修的诗意生活。
相对于我爸的温和,我妈有时显得不太够绅士派。那个时候他们两个都需要上夜班,只好把我寄放在当地一户农家中,那是一对老夫妇,对我简直好的像对他们的亲孙子。老爷爷手巧,喜欢给我做玩具,每次都让我爱不释手,还记得有一次他给我做了一只红缨枪,木头杆,簇新的红穗子还有明晃晃的枪头。那可真是一件艺术品。可惜我只玩了一个短暂的下午,黄昏的时候我妈来接我,我们漫步在乡间的小道上,这时悲剧发生了,我妈一脚踩在了我的红缨枪上,长枪马上变成了一只甩手镖—只剩了一个明晃晃的枪头。那可真是刻骨铭心的伤痛,我整整哭了一路。还有一次我妈把我一个人扔在家就去接车了,可怜的小孩学着电视上的情节千里去寻母,等千辛万苦的寻到了,我妈却杏眼圆睁,飞起一脚就把我踢翻在地,这样的侧踹简直比劈面腿的杀伤力还要大。后来我还专门就此事求证于家母,她听了很不好意思,只反驳说谁让我当时不懂事,她越忙我越添乱?我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心里悲愤地想天下还有这样当妈的。
那个时候我妈多是夜班,白天常常在家。所以我和我妈相处的时间远远长于我和我爸相处的时间,相处得时间那么长她就不太懂得珍惜,我闯一点祸就要被揍,真是没有办法。还记得有一个夏天的午后,我欣然出游,正走在半路就看到一位平时相熟的叔叔,也是我妈的同事。他看见我诡秘的一笑,和我说车站分西瓜呢,你还不抓紧时间去,不然可什么都没有了。我年小志高,当时就忧心忡忡地朝车站走去。大家看了觉得好玩,就把两个西瓜给我了。有两个平时老是逗我玩的叔叔一直跟在我后面,想看看我如何把这两个西瓜运输回家。我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先把一个西瓜朝前滚,然后回身去推另外一个,如此循环往复,慢慢的也就推到家了。这样的做法令大人们觉得很神奇,纷纷夸我聪明,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这是这件事情积极的一面,不太积极的一面就是,那两个西瓜经过长途跋涉,上面嵌满了小石头子和玻璃碴,看上去活像一个流星锤,让人不太敢了。我妈对着他们叹了一会气,只好全都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