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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围记[连载一]

（二）初阳正二月，草木郁青青。

九河世贸是九河市最好的写字楼，位于九河市最繁华的地段，走进明亮的大堂就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味，还不知从那个角落会飘扬出轻柔的音乐，顾颜开始的时候一直很好奇香味的来源，专门的探求一番才发现原来气味是从厕所传来的，不由得大为佩服。大堂的一角是个星巴克，顾颜开始的时候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但是也觉得香香的咖啡味道可以让一个早晨的心情都很好。后来养成习惯了，每天早上都要往柜台前一站，一个长得很像卡通人物的小妹妹，会微笑地问一句：“中杯，当日，带走？”此时的回答要取决于前一天的工作情况，有的时候顾颜会目光呆滞的点点头，忽然又急急地修正：“大杯大杯。”小姑娘有时便会微微笑地建议：“要不来一杯Espres－so？” 顾颜此刻脑子此刻正挣扎在睡去和醒来的边缘，所以通常会愣一下，然后果断地摇摇头。这样的反应来源于曾经的一次失败体验，浓浓的Espres－so倒在一个小小的杯子里面，像喝二锅头一样的一饮而尽，效果很明显，确实不困了。但是心脏急得像是要跳出来，肚子还会很疼，要排一天的毒，简直比真的喝了一杯二锅头还要难受。

顾颜第一天去报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早晨上班的高峰，到了楼下的时候，电梯前已经站满了人，这天他特意穿了崭新的西服--现在虽然是9月份，但是穿着这个也还是热了点，此刻他的鬓角已经冒出了汗，新衬衫的领子也被汗水浸得有点软了。但是顾颜还是有点矜持的站得笔直。此刻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顾颜穿的正式漂亮。所以矜持之余，顾颜还颇有点得意，认为自己这样的装扮才professional. 他所无法想象的是，在几年之后，同样的早晨，当他也看到如此穿着，表情矜持的小朋友，他会会心的微笑，一边随着人群拥进电梯，心里一边冒出：“菜鸟”两个大字。

上楼之后顾颜注意到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新来的小朋友们要到哪里去集合。这时勤业的前台附近已经站了很多人，顾颜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张开嘴笑了一下，一边招招手。

肖燕谋也远远的看到了顾颜，穿过人群朝他走过来。肖燕谋小个子，戴一副黑框眼镜，身材虽然干干瘦瘦的，却总让人有种彪悍的感觉，远远看过去有点像个香港小男生。燕谋是老顾的学生，本科就读于九河大学历史系。老顾是爱热闹的人，人明明上了年纪，却越来越喜欢和小孩子在一起。按照他的身份地位，本来无需去给本科生代课。他却主动请缨，给本科生上历史研究法。平日里也喜欢把自己得意的弟子带到家里来打秋风。顾颜和燕谋就是这样认识的，一见之下脾气相投，成了交情不错的好朋友。燕谋是江南人氏，头脑清楚，史料占有能力也强，本来是老顾准备重点培养的研究生。没想到小伙子自己却另有打算，毕业前偷偷的参加了会计师事务所的校园招聘。这件事情顾颜是知道的，也表示充分理解，研究中国史本来出路就窄，考研考博留在本系任教原本也算个出路，不料报这样想法的人太多，水涨船高，最终还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学校不得已只好把水位再次提高，搞得好比天上之水—明文规定有海外学位的才会考虑给与正式的教职。本来研究中国历史却要跑到海外去是很滑稽的事情，不料系领导自有妙论：“国外的一手资料丰富呀，你看敦煌的卷子，永乐大典，那么多的艺术品都在国外，接触原始史料方便嘛。而且看看自己家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还能顺便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燕谋家庭条件一般，出国基本无望，反过来逼愚昧的系领导改变主意也基本无望，只好另谋他路。待到顾颜把燕谋和自己日后同事的消息告诉父亲的时候，老顾呆了一下，搔了搔头发，闷了半响，才憋出一句似曾相识的话：“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顾颜听了此话愣了一下，千古之下，忽然有点明白了伟人当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