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尴尬之时，忽地听到背后有人喊肖燕谋的名字，两人回过头，看到一个女孩子正微笑着迎面走过来。顾颜看了燕谋一眼，发现燕谋的表情有所变化，脸庞变得生动，眼神也热切起来，声音竟然有些慌乱地招呼道：“朱宁，你也来了？”

朱宁并不算特别漂亮的女孩子，但是一眼望过去，却让人说不出的清爽舒服。顾颜后来还曾肉麻地总结说：“好像九月里高高的晴空。”这句话的肉麻程度被朱宁点评为是“你是人间四月天”的姊妹篇。虽然换了季节，但是也不算是有新意的创见，不过是春兰秋菊的变化。她梳了短短的头发，耳边的几缕挽在耳后，又干练又妩媚。她的眼睛并不顶大，但是灵动温柔，看人一眼的时候眼波流动，好像可以看到对方心中最深的地方。笑起来的时候很直接，但不笑得时候笑容却久久不肯退去，所以脸上总是带着袅袅的笑意，比得很多女孩子矜持的，虚伪的，放浪的笑全都浅薄的可怜。

燕谋此时一扫平日里在顾家指点江山，臧否人物的潇洒，说话都结巴起来：“顾颜，我给你介绍一下，朱宁，我们学校企管系的。这位是顾颜，我们系顾老师的公子，财院审计系的。”顾颜看了燕谋这幅样子不由得好笑，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尴尬在现实生活里竟然确也存在。肖燕谋何等人物，平日里那么的倜傥骄傲，现在却张口结舌的像个傻小子，这样的想法很快幻化成神秘的微笑浮上脸庞，很有点亚洲版蒙娜丽莎的神韵，一时间也忘记了燕谋刚才带给他的微微不快。朱宁倒很大方，听了燕谋的介绍，一边伸出手，一边笑道：“顾老师的课我旁听过，历史研究法，了不起，很喜欢。”顾颜欣赏这女孩子的大气，一心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也笑笑说：“你过奖啦，据我所知，他自己做学问的时候倒从来不用那些方法。”这样替老父解嘲的话引得朱宁咯咯的笑，肖燕谋此时完全丧失判断能力，笑点降得极低，也跟着嘿嘿的笑了起来。此时远在几十里之外的老顾正在上课，忽然连打几个喷嚏，心里还想这些孩子太贪凉了，秋高气爽的竟然还开着空调。他倒不知道这是他儿子在他背后说他俏皮话的缘故。

三人正在谈话间，从办公区走出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士，招呼大家到指定的会议室去等待HR的人。于是大家都走向会议室。勤业在九河世贸占地两层，在四家事务所中面积最大。业务部门设置的最完整。7层是审计部和税务部，这两个部门是勤业的核心业务部门，成立时间最长，人数也最多。8层的内容比较包罗万象，除去几个小的业务部门之外，IT，HR，财务和几个大会议室也都在该层。顾颜走进会议室的大门时抬头看了看高高的门上做工精致的木牌子，上面写着：“天微”两个小小的字，他心里想这里倒不俗气，还知道以天上的星宿命名会议室。顾颜也曾去过明道事务所面试，那里对会议室的命名就充分体现了审计师的坦白，长长的一排会议室，门上分别规规矩矩地写着：“九河”，“北京”“上海”。。。。。。

此刻会议室里乱糟糟的坐了100多人，大家大都来源于九河市内的几所大学，所以彼此看看，都觉得眼熟或者脸熟，坐在教室一样的会议室里，自然也会有坐在教室里一样的心境，先生不来，大家便秉承4年修习的一贯传统，纷纷找隔壁前后的人聊闲天。这些人都是应届毕业生里面的精英人才，知道working的功课需要无时不做。于是会议室变成中餐馆，A桌声音一大，B桌的人彼此听不到，不由得调高说话的音量，C桌对这样低下的公德心无以为报，只好把自己的公德心调得更低，同时调高自己的音调。到最后整个餐馆的人全都像在吵架，吃一顿饭消耗的能量反倒比摄入的还多。大家正聊得兴致勃勃，忽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姑娘快步走了进来。大家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有了刚才喧嚣的比照，现在的安静就显得格外的安静。那个小姑娘修眉大眼，薄施粉黛，本来颇有几分颜色，此刻却杏眼圆睁，大声质问道：“你们不觉得你们应该安静一点嘛？来到这里你们就不是学生了，而是professional. 怎么一点mon sense都没有呀？隔壁有重要的客户，还有培训的同事，你们这样吵吵闹闹的，客户怎么看勤业，同事怎么看你们？”此话说完，一摔门转身走出去，“砰”的一声门响倒仿佛是刚才演讲结束的感叹号，表示语气的加重。大家被这样的雷霆之怒震慑，一时间愕然无语，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女人是谁呀，好刹气。”有人小声求证。“听说是大趴（NB1）的秘书，这里的传统如此，大趴的秘书们都特别牛。”“为什么呀，我们才是赚钱的主要力量吧，他们为什么这么牛呀？”大家听了这个问题都不以为然的轻笑，仿佛它幼稚的根本不值得一辩。顾颜也微微笑笑，暗想问问题的这个女孩子显然不熟悉历史，她若生在明朝，自然便会知道，太监总管也不是赚钱的主要力量，但是举国上下全都知道东厂和西厂牛不牛。

又过了好半天，HR的人施施然的前来，后面跟着各个部门的秘书。HR手里举着一张名单，开始唱名，这幅场景大家在电视里也是见惯了的，好在HR后面并没有给每人一个四位数的代码。根据部门分配的结果，肖燕谋被分配在审计一部—这个部门专门做通讯行业，据说勤业很多重量级的客户都在这个部门，所以燕谋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走出去的时候踌躇满志的，还不忘回过头来对顾颜和朱宁招招手。朱宁被分在税务部，税务部里面还按照更加具体的Service line分成若干小组，朱宁被分到International Assignment Service,专门负责外籍个人所得税的咨询和申报。顾颜则果然被分配在企业风险管理服务部（“RAS”）（NB2）—勤业刚刚成立的一个咨询类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