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些事情，贾乐并不知道。
　　但是从一坐下开始，贾乐就隐隐感觉有一种敌意弥漫在她的周围，却又不可捉摸。
　　贾乐调整了一下呼吸，不再去理会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贾乐停止搅抖果汁里的冰块，轻轻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对面的骆嵋枫，然后将下巴抬高三十度，同时微微向左侧歪了歪，将目光从骆嵋枫的耳边掠过，得意地拖着长声：“您----错--了，我这里是**热线，很高兴告诉您哦，您回复后，您的手机从此开始订阅服务，自动扣款啦----”
　　这是贾乐上次回复给骆嵋枫的短信，贾乐记得，她确信骆嵋枫也记得。
　　所以她一读完，就斜着眼睛偷偷观察着骆嵋枫的表情，想看看他被捉弄后的样子。
　　然而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坐在骆嵋枫旁边的那个女孩恨恨地目光扫了她一样。
　　那个女孩的恨恨一瞥，让她捕捉到了那种感觉的出处。
　　她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那个女孩就是栾格姿，骆嵋枫的助手，老板的千金。刚才骆嵋枫介绍过。
　　骆嵋枫却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他只是微笑着，接过贾乐刚才的话头，作恍然大悟状：“唉呀，上你当了，我还真以为被自动扣款了呢。我们电信可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他特别加重了“电信”两个字的语气。
　　贾乐当然知道骆嵋枫不会上当，即使他没有“电信”的提醒。然而贾乐此刻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心情，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了骆嵋枫。
　　旁边的栾格姿，自顾自地搅着面前那杯已经变凉了的咖啡，搅棒偶尔碰到杯壁，发出细微但却轻脆的“叮”的一声响。一时间，三个人都没说话，气氛似乎有些紧张起来。
　　“说吧，老同学，关于这次的专项审计，作为委托方，贵公司还有什么需要向我们特别交待的？”
　　贾乐率先打破僵局，甩了甩头，把话题转向这次的工作。

第七章

“哦，你等一下，我叫财务部的韩处长过来” 骆嵋枫把烟头掐灭，起身向门外走去。
　　栾格姿紧跟着站起来，贾乐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出门，她低头喝了口果汁，感觉屋里空荡起来。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显示“菲纷”
　　贾乐想，这家伙不是去南京了吗，也不怕长途把话费打爆
　　“喂，乐儿，你在哪儿啊？”菲纷的声音怪怪的
　　“我能在哪儿啊，做业务呗，你怎么了？象三天没吃饭一样！”
　　“哎呀，这边客户好难缠，你上次来是怎么摆平他们的？”
　　“呵呵，美女效应呗？我说，你这么漂亮，还能有摆不平的事啊？”
　　“这边有个人一直记着你呢，人家说，怎么你们公司的贾小姐没来啊？”菲纷故意拿捏着噪子。
　　“哈哈，不会是那个姓高的猪头吧？”贾乐想起上次喝酒的事来就恶心。
　　“唉，你这种人，一点眼光都没有，人家高总还是挺潇洒的”菲纷心情重重的说
　　“怎么啦，看上人家啦，人家可是有家有业的人，菲！”
　　“他昨天给我说，让我跳槽过来，你说怎么办？”
　　“这个……，你的问题太突然了，他们家公司还算是不错的。我们能去企业做到是一个好归宿。不过，那个人，你可要小心点，不会图谋不规吧！”贾乐有点担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唉，我在公司做够了，成天加班加点的，你看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时间找”
　　“好了菲，怎么又扯我头上了，我在客户这里呢，等我考虑一下，回头帮你仔细分析一下吧！”贾乐有点郁闷，真是的，菲这个人，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吧，那你给我打电话啊！”
　　“知道了，88”
　　“88”
　　贾乐放下电话，突然发现骆嵋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了，她觉得自己脸竟然不争气的红起来。
　　“哦，骆总”贾乐很惊讶，怎么用了这样一个称呼
　　“你更漂亮了！”骆嵋枫没有关心那个称呼，他满眼都是笑的看着贾乐
　　“你们韩处长呢？”贾乐有点心虚，她没有迎接他的目光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你那助手呢？”贾乐心理暗骂自己，怎么话都不会说了。
　　“呵，约她的人多的很呢” 骆嵋枫把手一挥，似乎想扫去俩个人的尴尬
　　“走，我们去会议室吧，先把审计情况碰碰头。”骆嵋枫把目光收起来，阳光洒在他的浓眉上，贾乐有点痴了。
　　“我帮你拿着电脑” 骆嵋枫说
　　贾乐的手尖被骆嵋枫接电脑的手指轻触了一下，她有点慌乱……

第八章

贾乐不知道骆嵋枫在想什么。那晚的晚餐两个人话题缥缈在敏感话题之外，同学，工作，会计准则变更，天气，本地风土人情，仿佛说得都是别人的事，于自己无关。贾乐初始的紧张被这些话题释稀，骆嵋枫似乎很健谈，但话题间有很久的沉默，贾乐似乎感觉，这才是他真正不掩饰的情感。
　　什么才是自己期望的？是期望这个高傲的人放弃看似不错的前程走到自己身边嗎？现在创业压力这么大，房子车子面前，人失去了主宰，骆嵋枫能放弃这些已拥有的男人的骄傲，换取贾乐的感情嗎？
　　贾乐自知自己本无殊胜之处，栾格姿的漂亮动摇了贾乐的自信。
　　午夜剧场里播放着热剧《新结婚时代》，西餐厅里，简佳的男友刘凯瑞提供了一顿真正纯正的情人节晚餐，刘凯瑞是个已婚的成功男人，他为简佳可以提供一切，可总是对自己离婚的事态度暧昧。此刻他送给简佳一对价值昂贵的钻石耳钉，然而这不是简佳期盼的，她真正希望得到的是结婚戒指，为婚姻苦等了六年的简佳终于爆发了，将耳钉摔在刘凯瑞的身上愤然离去。贾乐叹息，关了电视。一位女作家说过，感情的事情如同落叶，纷纷扰扰，富華难以掩饰枝干的没落。是否冥冥之中，人人难逃此劫？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贾乐安静又失落。索取资料，查看现场，贾乐将自己沉浸在工作中，不肯抬头，就像不肯让自己得期待伸长脖子一样，掩饰着情感。骆嵋枫依旧那个难以琢磨的坦然表情，仿佛胸有成竹一样，全力配合。
　　菲纷离开了公司，去了南京。决定如此快，来不及 “回头帮你仔细分析一下。”临行前给贾乐打了个电话，说好朋友祝福我吧，祝福我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贾乐不知道她說的那个归宿是指的哪个方面，是工作是事业还是感情，说不清是祝福还是该祈祷，贾乐觉得悟出了一个道理，这本一个不由自主的时代，自己的事情尚不能握在自己手里，何况别人呢？除了祝福，也只有祝福了。

第九章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且不表贾乐在那愁肠百转，才上眉头，又上心头。话说骆嵋枫在那晚上吃完饭，送贾乐回宾馆休息后，径自回到住处。
　　骆嵋枫现在住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这房子是前年的时候，自己花了40万才买下的，加上装修、家俱等，拉七杂八地花了将近六十万。房子是按揭的，虽说自己现在的收入也不错，但每个月的月供还是让自己有些压力，每天早上一醒来，首先想到是还欠银行多少钱。再后来，看着同事们都有车了，自己也跟风买了一辆尼桑。在外人的眼里，自己好歹也成了有房、有车的一族了，风风光光的，但个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洗潄完了，骆嵋枫躺下了。不知什么原因，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的事，乱哄哄的。
　　骆嵋枫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家里比较穷，一家人省吃俭用的，就为了供自己上学。俗话说的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打明白了父母的艰辛后，想到自己要不好好学习，将来就会回到农村，重复着父辈们的日子，心中就会不由自主的后怕。时不时的，父亲粗糙的双手，母亲期翼的眼睛，总会在自己的眼前浮现。想到这些，不需要任何人的说教，自己总会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不能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后来，大学毕业了，即将踏上社会，别的同学有父母早给联系好了单位，自己拿着毕业证，却不知何去何从。也参加着人才交流会，填了表，交了钱，面完试，却没了下文。那时候，真是很苦闷，打心里头羡慕那些找到工作的同学。回到家，面对父母的时候，却还要强作欢颜，不能让父母知道了自己的心事。后来，在经过数不清的面试后，终于找到了一家民营企业。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天面试的情形却仍然历历在目。那是一家成立不久的民营企业，随着企业规模的壮大，公司的老总深感再重复原来的管理思路，终会葬送了自己辛辛苦苦弄起来的这份产业。于是，一方面重金挖来了一些国企的优秀人才，另一方面也到人才市场上招聘一些大学生，要下大力气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才。为了把这件事办好，老总甚至亲自到了招聘会的现场。后来，老总在一次闲聊中告诉自己，在招聘会上第一眼见到骆嵋枫的时候，老总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总觉得自已与他年轻的时候有些相像，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稳重、内秀。老总特地和骆嵋枫聊了几句，问了些家在哪，家里还有些啥人，在哪上的学，学的什么专业之类的问题。没过了几天，公司就打来电话，吩咐他啥时到公司上班。
　　进了公司后，从仓库收发料，再到财务科干出纳，一步步到了财务科长的位置，也算是顺风顺水的。日子好过了，但骆嵋枫的心却渐渐地不安起来。虽说自己一直得到老总的赏识，待遇也不错，但终究是民营企业，还是脱不了家族管理的毛病，更要命地，自己总是感觉自己在这个企业像是一个外人，永远无法融入他们当中去。为此，自己曾认真地思考过，可能与自己打小接受的教育有关吧。譬如，自己多次劝告过老总，不要总拖着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老总却告诉他，这样做是为了挽留住工人的一种手段，而且其他民营企业也是这样做的。自己做为一个财务科长，看着那些和自己一样来自农村的打工仔，辛辛苦苦地一年，却不能拿回自己的全部所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私下里，骆嵋枫为自己是否还值得在这样的企业干下去而痛苦不堪，是的，这里曾经给过了自己很多，如果选择离开，心里总感到对不起老总似的。这样痛苦了一段时间，骆嵋枫最终决定了离开。临离开前，他还特意给老总留下了一封信，在信中，他一如继往地向老总申诉自己的观点，包括不要拖欠工人的工资。老总在和自己作了一次长谈后，看到自己去意已决，便不再挽留，双方好说好散了。
　　离开这家企业以后，骆嵋枫首先想到了还是要回学校读书。一来手头比较宽裕，本来，上学时，因为家境不太好，只好放弃了考研，现在正好去圆自己的一个梦，二来感觉现在的知识更新太快了，也想趁年轻再回去充充电。
　　再后来，研究生毕业了，自己顺利地签了现在的就职的这家电信公司。在单位里，自己从头做起，凭着吃苦耐劳、诚实肯干的精神，短短的几年，自己就做到了财务总监的位置。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公开的秘密就是公司的栾总对自己特别赏识。
　　随着职位的升迁，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每次回家，父母总嘀咕，村里的谁，是你的同学，孩子都五、六岁了，你看你，啥时候能让俺们抱上孙子啊？每次面对时，自已总是笑笑，没说什么，其实不是自己不想找，感情这东西勉强不得，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一着不慎，会后悔终生的。
　　就说眼前吧。一个是栾总的千金，一个是多年的同学，真是两难啊。
　　小栾什么都好，家庭肯定没说的，长相、脾气都不错，但可惜地是书读的不多，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干脆到自家的公司上班了。可能是秉承了栾总的一些优点，小姑娘的脑子特别好用，虽说没怎么正规地接受专业教育，却天生的是一块干财务的料，什么事情一点就透，和自己平时配合地也挺好的。在外人的眼中，自己和她真是绝佳的一对儿。但唯一的遗憾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时，自己总是没什么感觉，有时候，甚至还对小栾的一些做法感到不理解。就说前一阵子吧，公司审计部蒲莎曼因为工作上一些事儿，多往自己的办公室跑了几趟，过了几天，小蒲却莫名其妙地被公司辞退了。真让自己的自尊心深深地被刺了一下，也因为这样，一气之下，自己将手机中的所有的女同志的号码统统改了名，乐乐的号码就改成了JERRY。
　　乐乐呢，同窗多年，上学的时候，两个是同桌，那时迫于升学的压力，没敢太往那方面想，但两个人在一起，经常说说笑笑，讨论个难题了，交流一下学习心得了，还是挺说得来的。后来，分别考上不同的大学。大学毕业后，自己一直忙于生计，只是从同学那抄来了乐乐的手机号，但却从来没打过。不为什么，只是感到自己生活上还不稳定，歌里不是唱过嘛，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后来，研究生毕业了，又被栾总的千金给瞄上了，因此，一直到乐乐来公司审计前，两个人就没联系过。
　　那天，得知乐乐要来自己的公司审计时，心里却是莫名的激动，却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刚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虽说俩人都在避讳着那个话题，但只要两人在一起，心里却是感到特别地踏实。无论说什么，总会找到一些共同的话题和共鸣。乐乐目前在事务所干得也不错，虽说忙一些，但注意保养的她却总是神采奕奕地，神色间总充满了自信。这可能正是小栾所缺少的吧。
　　唉，何去何从啊？还是古代的男人幸福啊，可以有几个老婆，要是那样，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犯难了。嘿嘿，黑暗中，骆嵋枫自己不禁为自己的奇怪想法笑出了声。算了吧，一切随缘吧，明天还要早起去陪事务所的同志们吃早餐呢，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睡吧。

第十章

第二天，骆嵋枫出现在事务所人面前是神清气爽，这不仅因为骆嵋枫平时就注重仪表，也和他的心情有关。这天他穿了一套休闲西服。贾乐头脑中骆嵋枫的印象，因为这么多年的没联系，记忆遥远而又近，分不清模糊还是清晰的。眼前的骆嵋枫让贾乐心中一动，贾乐心中的男人是那种干净利索的，休闲西装是她的偏爱，她认为比正装多了时尚元素。骆嵋枫一直是很注重着装的，却不知道今天这一身正合贾乐的审美眼光。
　　骆嵋枫以他职场上的自信周到的安排了早餐，早餐在很轻松的气氛中结束。
　　贾乐他们这次受委托的审计，主要是经济效益审计，电信公司提出了希望通过这次审计能看到管理与控制缺陷，并希望提出建议和改进措施，工作量还是很大的。好在贾乐他们早已习惯如何达到委托方要求。乐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工作的时候，心无杂念，从投入工作开始，很快就淹没到材料中。这其间，骆嵋枫一直陪在现场以及安排吃饭休息。乐和骆嵋枫虽然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但因为身处同一空间，那种弥漫于空气中的一种感觉，让彼此心情都很愉快。其实这么多年，贾乐和骆嵋枫一直就处在这种若有若无的状态，虽然彼此间有有一牵挂存在，却实实在在没联络过。
　　当审计报告出来时，栾总很满意。贾乐也一下子轻松多了，每一次的审计虽然繁杂累人，但看着别人满意自己的成果，贾乐还是有一份成就感的。结束那天，栾总亲自宴请了大家，席间，栾总毫不掩饰对骆嵋枫的看重，栾格姿也以助手的身份配合了骆嵋枫，表现得大方得体，看不出一点初见贾乐时的敌意。贾乐心情也还不错，但先前发信息逗骆嵋枫的心情却没了。以前在学校时贾乐就喜欢捉弄骆嵋枫，乐姐弟两个，她觉得骆嵋枫就像哥哥，不用她谦让，被捉弄后也只是“憨憨”的笑，乐一直不愿用“坏坏”的笑来形容骆嵋枫，虽然他的聪明有目共睹，她还是愿意把“坏坏”的笑留给自己，骆嵋枫身上那种沉稳的性格让她很受用。
　　这一次的审计接触，贾乐虽然一直没有机会和骆嵋枫单独聊过，但把两人心中的一些东西牵了出来。结束了对电信公司的审计，贾乐和骆嵋枫回到了各自的工作状态忙碌着，偶尔贾乐想着骆嵋枫在忙什么时，栾格姿的影子也跟着冒了出来，贾乐也只让它一闪而过，甩甩头找乐去了。这么多年她从没仔细想过自己和骆嵋枫，两人之间好像有一种默契，没有承诺，就这样轻轻淡淡的牵挂着。栾格姿却再没在骆嵋枫面前提贾乐，栾格姿的助手身份当的极其出色，让骆嵋枫个人才能的发挥显示着自己的自尊，骆嵋枫受用着地位上的成就对自己未来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