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瑞雪》第四章）

第五章

终于快要到家。孩子在雪莹怀里睡得很沉，现在她抱着时已经很觉吃力了。雪莹稍换个姿势，把孩子抱抱好。心想，小家伙一天天长大，现在如果醒着，已不是很喜欢大人抱了，顶多也就是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偶尔会猴在爸妈怀里安静一会，有外人在时是断不肯让他们抱的。而小时候，每次一家人出去散步，小丫头都喜欢坐在思林脖子上，觉得很高很神气，现在则完全不肯，其实思林都已经有点抱不动她，更不用说架着她了。所以，虽然很辛苦，但雪莹还是尽可能珍惜每一次能安心地抱着孩子的机会，虽然很沉，但心里暖暖地，很踏实。

手机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雪莹没打开看内容，只是看了一眼号码显示，心里就沉了下，是吴梦凡。这家伙好久没有动静，怎么会在这时候来发短信来，如果是新年祝福那也太早了点，没有这么心急的，如果是别的话，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来？！

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微微笑了笑。这时间又有什么不妥呢？！一天到晚，一年到头，对于拥有手机的两个人，互相并不知道对方的现时状况，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发短信的合适时机。或许对雪莹自己来说，这时想要清静，想要安心思考问题，但这种愿望并不能约束所有人啊。说起来，这个吴梦凡也不是什么坏人，也并不是多么令人讨厌的人，起码，说句实话，雪莹就不真的讨厌他。但作为一个女人，她有自己最起码的道德标准，所以跟吴梦凡保持恰当的距离，至少是一种形式的必需，那么实质上是不是必须，她其实并不知道，在理智和情感之间游弋的她，觉得自己在很多时候都显得很优柔寡断而且懦弱。尤其是她不敢肯定，在感情问题上，实质是什么？形式是什么？哪个更要紧？

雪莹曾经跟思林探讨过这个问题。不过所谓探讨实际上在一种既不友好、也不轻松的气氛下进行的，显然不是在做什么学术交流。以梁思林的观点看，男女之间除了爱情，也是可以有纯真的情谊的，那情谊是超越一般的友谊，到达一种极高极纯的境界，不同于一般的爱情、友情，但这种情感是超越肉体的，不因性别而生，没有性的需要。雪莹认为这简直是胡扯，是男人自己感情出轨有愧于心的无耻辩解。思林嬉皮笑脸地说：这怎么能是胡扯呢？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感情不出轨，男人女人之间的性爱就是可以接受？！雪莹简直要气疯了，冷笑两声吼道：混蛋！思林还是那副厚颜无耻的笑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了？我在跟你讲道理，你老是无理取闹，跟街上的那些泼妇差不多了！”雪莹气得快要晕倒：“我是泼妇？！我就是泼妇！自从跟你结婚就注定了要成为泼妇!你难道没听说过，泼妇都是无耻的男人造就的！你有你的爱情理想，你但可以放开手脚去追求，纯真的感情也罢，纯粹的滥交也罢，只要你想就去做。但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先一起去办了离婚手续。”思林还是嬉笑着：“看你，说得这么严肃，哪里就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你放心，我呢既不会随便感情出轨，也更不会随便滥交。我就是跟你探讨这个感情出轨的尺度问题，到底是感情越线要紧还是有行为越轨要紧？”雪莹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胀裂，冷冷地道：“这还用探讨？有探讨的必要吗？你不是已经把问题分析地如此透彻，显然是做过深入研究分析论证的，当然也可能是有充分的实证研究基础的。我哪里配跟你探讨，那你有什么高见就说来听听就是了。我洗耳恭听。”思林显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这种时候言多必失是一定的，而且，男人和女人在这种情势下是不宜用理论来解决问题的，而且事实证明，理论在这种状况下是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的。而最为奏效的方式方法是哄她逗她，哄她开心、逗她心软。当女人还能跟你辨理、跟你吵架、对你哭闹的时候，她并没有绝望，也不是真的要离开你，这时候，男人要做的是爱怜她，抚慰她，不要让她在伤心难过，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思林对此有些把握，至少，对祝雪莹是有效的。

虽说雪莹当时并不接受思林的狗屁“理论”，但事后想想，事情其实也真的很难说。要说世间这么多人，你要保证自己见到任何人都不动心，不喜欢，不产生火花，那除了生理残疾就该是木桩、石柱了，正如任何人看到美丽的花都会不由心动一样，每个人都会喜欢美好的事物，对异性的爱恋从情理上说不是不可以接受。而异性之间的友谊也并不是一概要否定、杜绝、打击，但任何情感，发展下去，大的方面说是两种结果：越来越浓或越来越淡。越来越淡自然无话可说了，但越来越浓的结果会是什么？让任何人去想，都只会有一种可能。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两个人情感发展到了不离不弃的那步田地，肉体的事实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更为要命的是，象思林这样，整天在外面奔波的人，他的生理需要怎么解决？即使不和别的女人产生感情纠葛，而纯粹为了解决生理问题而出轨也绝非不可能啊！想到这些，雪莹头大了许多，心里一阵一阵地冷像要被抽空全部内含。自己也曾在适当的时间问过思林这个问题，思林笑着说她傻，然后说，世界上比我惨的人多了去了！还有那么些连老婆都没有的人呢！她就不好再追问，其实她也不是一定要把丈夫往坏了想，但现在外面诱惑这么多，谁能保证什么呢！

雪莹毕竟还是理智的，也深爱着思林和这个家，她能做的就是对思林多一些关心，多一些关爱。但也有很多时候，一个人静下来时，会想他、想自己而难以入眠。这种时候，她就从书架上翻出一些看起来很难的书来看，越是看不懂的书越好，差不多翻上一两页就会瞌睡，很有效果。比如这本《逻辑学导论》，她最近就常翻，现在已经差不多翻了300多页，她看到关于三段论内容，有一个无效式推理的例子：

如果培根写了《哈姆雷特》，那么他就是个大作家。
　　培根是个大作家，
　　所以，培根写了《哈姆雷特》。

雪莹不禁笑出声来。她简直不能再继续读下去——培根写了《哈姆雷特》，这样推理的话，培根还写了《红楼梦》呢！要是培根写了《红楼梦》，那曹雪芹写了什么？曹雪芹岂不是要去卖豆浆了？所以，推理有时候是靠不住的——即使逻辑上没有问题的推理，世界上的很多冤假错案都是推理的结果，人做事固然是有一贯的性格为基础，但也不排除偶然冲动下的违背常理的行为，比如，一贯老实思林，会不会象明明丈夫陈海亮一样在外面找小姐或者有其他女人呢？!如果推理的话，那么就应该是：

如果男人有了生理需要，一定会跟某个女人发生关系。
　　梁思林是个男人，
　　所以，梁思林一定会跟某个女人发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