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老板弟弟的工厂
2000年的一月份,老板弟弟的新工厂终于开始筹备了,厂房也确定了下来,虽然是一家别人用过的旧厂房,却也省了不少事情,节约了一些开支。2000年春节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因为筹备新工厂,所以我也比较忙。春节没有回家,和同事们一起渡过,打了电话给妻子,让她过了年后就过来广东,夫妻也能团聚。我全身心地做每一件事情,努力地为我们的未来增砖添瓦,为我们工厂的振兴奉献自己的所能。
我几乎承包了办公室所有的工作,还是仓库、备料、裁剪及品检组的主管,我努力地做着我认为我应该做的所有的事情,并且没有人强迫我,一切都是自愿的。我将这个工厂当作自己的去管理,因为老板信任我,同事也信任我,我也想将它作为我成功事业的起点。我在每一件事情上以身作则,做到先管好自己,再去管好员工,保证工作的顺利进行。我努力地做好与外界的沟通,以及与其他部门的协调,保证工厂每批订单的圆满完成。就这样,在全体同事员工的努力下,工作顺利进行了几个月,工厂也有了初步的起色。
可是,正当工厂逐步进入正轨,所有的工作有条不紊的时候,老板弟弟却骄傲自满了起来,再加上那一年行业淡季的很快到来,工厂进入了困难的维持期。老板弟弟渐渐少来车间了,有些事情以前还亲自过问,现在却不问不管了。不去想着怎样节约开支却摆着台湾老板的身份去和别人赌博,运气不好一输就是几万块。包了一个女人,每个月固定的花销就要一万多块,还不算其他零星的专门开支。有时竟然在工厂赶货期间,车间管理人员和员工们辛勤工作的时候,自己却带着一帮乌七八糟的男男女女在车间对面的台干宿舍里又赌又闹,完全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和对员工们的影响。甚至于到后来,总是觉得自己是台湾人,是老板,舍不下面子去求别人给一些好的订单做,只是让同事和我出面,其实以他的实力比人家工厂经理都不如!他却不能谦虚地认识到这一点,致使工厂订单越来越少,并且都是工价低难度大的不好的订单。
最初老板弟弟开这个工厂时有一个合作股东,也是台湾人。与他合作的主要目的是因为他手中有订单,并且当初设想他的订单能够满足三条生产线全年的生产量。可这个台湾人以前同别人参股开过工厂,后来因为纠纷想赶走别人却被别人给赶走了,所以他非常谨慎,并且总是想控制工厂,而老板弟弟根本不可能让他得逞,更何况工厂的管理人员都是老板弟弟的人,所以工厂还没真正开始就暗中积蓄着矛盾。可这位台湾股东实际上根本没有真正投资进来,他从台湾找了一个替罪羊,以工厂经理职位及股东身份的条件诱惑另外一个台湾人拿了钱给他,他再作为投资参股,后来那位台湾人来到了工厂,老板弟弟知道原委后非常生气,将他给轰走了,而从此股东矛盾也慢慢突现出来了。我当时也着实想不通,工厂还没怎么样?股东不去想怎样搞好经营,开源节流,却都想着争权夺利,都想着插上一杠子,增加工厂负担,真弄不明白这些人是如何想的?一直到七八月份,那位台湾股东的大批订单还没有着落,仅有的几个还是工价特低,较难做的小单,特别是还有一些只有手工才能做的小单。工厂当初租的厂房面积较大,却因为没有充足的订单而无法充分地利用,一个月下来租金、工资、生活费、设备保养费、物料损耗等支出却非常大,现有的订单根本无法维持。后来的几个月,发工资都异常艰难,特别是管理人员的工资,拖欠得更久更多,当然也包括我。虽然老板弟弟本身也不争气,可大家把造成这种情况的责任大部分推到了那位台湾股东的身上,一致认为他在耍我们,因为如果不是他的那些美好的设想,我们也不至于一下就铺展这么大,弄得到现在进退两难。
工厂经营不好,又看不到改善的希望,所以我的情绪也不好,有时甚至影响了一些工作。如果我想凭着这几年工厂的经验去创业,这些其实是我的必经之路。但我看到的和经历到的都对我的想法形成了无情的打击,僧多粥少,恶性竞争的白热化,工价一个比一个低,而且必须付诸于密集的劳动力,长久的劳动时间,较高的劳动效率。在这个行业里,你想找到不加班的工厂不可能,而且你如果发现那个工厂经常在晚上十一、二点没有灯光,那么表明这家工厂订单缺乏,濒临倒闭。特别是纯粹加工厂,而我们也就是一家纯粹加工厂,纯粹加工厂是指没有自己直接客户的订单,只靠为别人加工而生存的工厂。一句话,这样的工厂只能靠加大劳动强度,延长劳动时间,剥削劳动者的合法权利来生存,否则就无法存在。这样的工厂在广东何至千万家?只可用不计其数来形容,同时它们也是共和国劳动法的盲区。我思考着必须改变我目前的事业环境,我在想等我到了三四十岁,我还能在这样的工厂拼搏吗?前几年至今,我能在这样的工厂干成这样,不仅是因为我面前的困难和战胜困难的毅力,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年轻,有充足的精力和时间,可今年我已经二十六岁,如果不尽快想办法,那么我必须在这个行业干一辈子,可这并不是我真正的理想,打我从学财务会计这个专业开始,我的理想就是做一名职业会计师,我必须设法向这个目标迈进。于是,我捡起了放了几年的专业,决定明年参加中级会计师考试,先拿到硬件再说。我暗暗地酝酿着改变。
2000年八月份,由于对这个工厂的彻底失望,对拖欠工资的强烈不满,我决定设法离开这里。找了个机会与那位台湾股东吵了一架,不仅发泄了心中的气愤,为所有的管理人员出了一口气,并且也得到了离开的契机。那位台湾股东对老板弟弟说:“要么我走,要么他走?”当然,只有我走了,为了工厂嘛!
我离开老板弟弟工厂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后来要回来了一个月的,而另一个月的工资我也没有再要,因为老板弟弟的工厂每况愈下,我也不好意思去逼着要那些工资,直到2001年六月份听到他们倒闭的消息。这个工厂存活了仅一年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