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招待所,雪莹才知道所谓的客户原来是几个月前来结账时,厂长恰好有事不再,就打电话让雪莹接待一下,不知这家伙怎么就记住了她,最近又跟厂里有业务往来,说是要反过来请厂长他们吃饭,但条件是一定要叫上财务科的同志,尤其是祝会计。厂长无奈,按他传统的思想和保守的性格,宁肯生意不作,也不让自己下属的女同志在这样场合抛头露面的。但这实在是一单不能舍弃的生意,尤其是他觉得这个客户也就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主,谅他也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他也确信不会因此而导致梁思林回来揍破他的老脸,所以想来想去就答应了,但他打电话给雪莹时也怕她不答应,那样他就没话说了,所以一口气自己说完,然后果断地挂断,不容对让多一句话。雪莹想厂长其实也怪难的,现在这世道,多少人都是要么出卖灵魂、要么出卖肉体,要么两者一起出卖,否则很难生存。厂长已经这样了,自己再多推辞就有点忒不仗义了,想想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得去。但男人们在一起吃饭,只要喝了酒,就管不住嘴,虽然客户来的几个人看起来还算文雅,但稍微多喝点就有些口无遮拦到近乎放肆的地步,一会儿拿雪莹跟当出纳的小伙子开玩笑,一会又讲一些只适于在特定场合开荤的段子。雪莹也不并不是那种严重保守不开化的人,但意识到在场的只有自己一个女性时,还是感到些不自在,略低下头假装喝饮料总不做声,内心里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那起子人似乎越发来了兴致,越说越离谱,竟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要求雪莹也讲一个段子,最后大家都跟着起哄、怂恿、鼓励,厂长怕冷场,就打哈哈说:“讲个笑话吧,这不是你的长项么,讲吧,也没外人!”连出纳也分不清天高地厚地怂恿雪莹讲一个,恨得雪莹直想掐他!雪莹不知怎么就想到网上看到的一个笑话,便随口讲道:一漂亮MM见到刚从国外回来的邻家哥哥,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英语,就说:“Hi!Nice to meet you !”邻家哥哥刚想说me too,但一想好不容易回国,只想好好说说汉语,刚要说“我也是”,又一想人家是用英语问好,自己拿汉语回答不是感觉有点讽刺人家假洋鬼子吗?这样一想,便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位MM见邻家哥哥讪讪地发愣,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说得话,于是换了个说法“Glad to see you !”哥哥赶紧很礼貌地对她笑笑说:“我 too!我 too!” MM听了几乎当场晕倒……讲完雪莹赶紧端起杯子低头喝饮料,身边的出纳和另外一两个人哈哈大笑,但其他人有点摸不着北,只是象征性地笑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重复着“我too,我too,喝酒!喝酒!!”喝酒一直到快三点才结束,客户还要拉他们去唱歌。雪莹说自己喝了两杯酒,有点头痛,下午还要出报表,所以就不去了。他们也不多勉强,道别而去。
雪莹回到办公室已经快4点,赶紧开始写财务分析,但状态很差。其实以往她都是3、4号就会做完这个事情的,但这个月前几天一直在忙开会和局里的检查,昨天刚结完账。真是事情都赶巧了。
因为这些事情,当依云打电话来的时候,雪莹就一个感觉:懵!赶紧保存文件,关闭电脑,飞奔回家去,小姑娘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在看电视。明明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通红,过去摸摸额头,滚烫滚汤,叫她醒来,她只说自己感觉冷,浑身疼。雪莹心里一阵冷一阵酸的,在这样的特别时期,发烧会有什么后果,她不敢设想,害怕得直有点全身发软。但她此时尚能保持清醒,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孩子拿了几块钱,说:“你去外面街上先吃点东西,我送明明姑姑去诊所打针。”孩子不愿自己一个人去吃饭,撅着嘴说要等她们回来一块吃饭。雪莹气不打一处来,训斥了孩子几句,孩子委屈地哭起来,雪莹恨不得上前给她几巴掌,但想到孩子有什么错啊!性格懦弱也不是孩子自己的问题啊,怪自己平时没有多培养。就说:“那跟我们一块吧。”但孩子还在看电视,雪莹的火腾地一下又上来了,刚要发作,看到明明痛苦地要哭的样子,就忍住了,告诉孩子:“明明姑姑在发烧,要赶紧打针,你马上关掉电视,跟我们一起出去!”孩子这才注意到妈妈表情很严肃,赶紧关了电视,穿好衣服,跟着妈妈一起搀着明明去诊所。到了诊所,大夫简单检查一下后,说“情况比较紧急,我只能给她先打一针退烧药,你赶紧送她到县医院,恐怕得要住院。”雪莹这下真的有点慌了。赶紧打电话给陈海亮,他正在跟朋友打牌,说:“知道了,打完这一圈马上就来!”雪莹又气又恨又怨!回头看孩子哭丧着脸在一边,猛然想起,孩子昨天也因为发烧打针来着,自己今天一天都没有顾上管她,不由得心头一热,眼泪华啦哗啦地奔涌而下。
明明丈夫来了,可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跟他说什么,都是那句话:“行,你看着办吧!”雪莹心里这个气啊,什么男人呐!狠狠地给他说:“给明明爸爸打电话说一下情况!”雪莹带依云回家,估计明明住院要花些钱,就多带了些。她把孩子托付给住在自家楼下的一位大姐,留下些钱,就匆匆赶回诊所。给厂长打电话想找辆车送一下,但厂长电话一直不通,就直接给一位关系比较熟的司机打电话,可人家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明明丈夫说可以找自己一哥们的车,但要自己加油。雪莹说:“算了!打车吧,不能再耽搁了!”明明爸爸和妈妈都赶来了,叫了两辆出租车,赶往县医院。
明明一直住了半个月医院。好在这次她妈妈一直陪着,雪莹才得以回家照管孩子和工作,抽空去医院看看。但陈海亮却真的是一个指望不上的家伙,在医院呆着简直如坐针毡,即使勉强呆会儿,也基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正经事,不是跟其他病人、家属拉家常,就是跟护士耍贫嘴。气得岳母直瞪眼睛,一背过他就在明明面前唠叨,说自己当初就说这家伙不中用,你偏不听!明明少有点力气了就说:“妈,你不要说了,我听你的,这一好起来,我就跟他离婚!”老太太赶紧闭嘴,过了半晌才说“孩子,可不能离婚啊!我跟你爸两边家里,那么大家子,几代人从没有离婚的!你要离婚这辈子就毁了,我和你爸的脸往哪里放啊!”明明道:“我知道,你们的脸面比我的幸福更要紧!”明明爸爸在一旁气得哼哼有声,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医生护士来了,告诫老太太:“病人身体很虚弱,要多休息,不要多说话,更不能吵架!——整天吵架!”老太太气鼓鼓的反驳道:“谁吵架了?哪里吵架了?你们家才整天吵架呢?!”雪莹在一旁哭笑不得。
出院那天,明明跟着爸爸妈妈回了娘家。大病一场的明明更加虚弱,幸运的是,大人小孩都没事。又休养了差不多一个月,身体才慢慢回复,反应已不再明显,饭量开始增加。人们都长出了一口气。